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傷寒雜病:從“痙”字看陳世杰對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的補亡滅誤

作者:趙懷舟 賈穎 李茂如

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八卷是張仲景《傷寒論》的別本,北宋治平三年(公元1066年)由孫奇、林億等校定完成后呈送朝廷,雕版印行。南北宋之際的醫(yī)家雖然有所研習,但其流傳卻遠較治平二年校訖的宋本《傷寒論》稀微。

  宋金之際聊攝成無己(約1063~1156年)在《注解傷寒論》中曾多次引用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(其書每將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省稱作《金匱玉函》或《玉函》)之文。本文所用《注解傷寒論》是人民衛(wèi)生出版社1956年影印明·趙開美刻仲景全書本; 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是人民衛(wèi)生出版社1955年影印清·何義門鑒定藏本, 并參考1988年日本北里研究所附屬東洋醫(yī)學綜合研究所醫(yī)史文獻研究室編集燎原書店發(fā)行的清·陳世杰本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。

  現(xiàn)將《注解傷寒論》中所引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之文依次詳列如下:

  (1)《注解傷寒論》卷二《傷寒例第三》:“《金匱玉函》曰:主候常存,形色未病,未入腠理,針藥及時,服將調(diào)節(jié),委以良醫(yī),病無不愈”;“《金匱玉函》曰:不當汗而強與汗之者,令人奪其津液,枯槁而死,不當下而強與下之者,令人開腸洞泄,便溺不禁而死。”見今本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卷一《證治總例》。

  (2)《注解傷寒論》卷三《辨太陽病脈證并治中第六》:“《玉函》曰:中風五六日,傷寒往來寒熱”;“《玉函》曰作:大渴欲飲酢漿”。見今本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卷二《辨太陽病形證治上第三》。

  (3)《注解傷寒論》卷六《辨厥陰病脈證并治第十二》:“《金匱玉函》曰:虛者十補,勿一瀉之”;“《金匱玉函》曰:虛者重瀉,真氣乃絕”;“《玉函》曰:大熱之氣,寒以取之;甚熱之氣,以汗發(fā)之”。見今本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卷一《證治總例》。

  (4)《注解傷寒論》卷七《辨霍亂病脈證并治第十三》:“《金匱玉函》曰:水竭則無血!币娊癖尽督饏T玉函經(jīng)》卷一《證治總例》。

  (5)《注解傷寒論》卷七《辨可發(fā)汗脈證并治第十六》:“《金匱玉函》曰:水能凈萬物,故用湯也!币娊癖尽督饏T玉函經(jīng)》卷一《證治總例》。

  (6)《注解傷寒論》卷八《辨可吐第十九》:“《玉函》曰:上盛不已,吐而奪之。”按:此條今本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未見。

  (7)《注解傷寒論》卷九《辨不可下病脈證并治第二十》:“《金匱玉函》曰:虛者十補,勿一瀉之!币娊癖尽督饏T玉函經(jīng)》卷一《證治總例》。

  由此可知,十卷本的《注解傷寒論》中有六卷明確引用了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之文,說明宋金之際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并未失傳。但成無己稍后的南宋著名藏書家晁公武在其《郡齋讀書志》中卻張冠李戴,誤將《金匱要略》三卷當作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八卷。并且此誤承延日久,元·馬端臨《文獻通考》、清·姚際恒《古今偽書考》等均未能予以糾正。直到清康熙五十一年壬辰(公元1712年),上海醫(yī)生陳世杰(字懷三)從當時著名藏書家何焯(1661~1722年)那里得到了何氏據(jù)宋刻本抄錄下來的手抄本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,歷經(jīng)4年艱辛?,于康熙五十五年(1716年)重新雕版刊行,才使承襲了500余年的誤解初步得以糾正。

  陳世杰對于傷寒之學的發(fā)揚光大功不可沒。他在距離初刊整整650年后的《重刻張仲景金匱玉函經(jīng)序》中簡單記述了勘校經(jīng)過:“歲壬辰義門何內(nèi)翰(指何焯)以予粗習張書句讀,手抄宋本見授,拜受卒業(yè),喜忘寢食。惜其訛脫者多,甚或不能以句。既無他本可校,乃博考眾籍,以相證佐,補亡滅誤,十得八九,稿凡數(shù)易,而始可讀!苯駜H舉一字以言其補亡滅誤之功——此字為“痙”。

  宋本《傷寒論》、《注解傷寒論》、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的卷二均有《辨痙濕暍篇》。宋本

  《傷寒論》“痙”訛作“”,該篇篇題小注曰:“音熾。又作,巨郢切,下同!薄蹲⒔鈧摗贰隘d”亦訛作“”,該篇首條注文曰:“痓當作痙,傳寫之誤也。痓者惡也,非強也!苯癖尽督饏T玉函經(jīng)》正作“痙”。曾經(jīng)有學者認為“《玉函》中‘’字不誤,不會是陳世杰‘補亡滅誤’之功,當是所據(jù)何焯的‘手抄宋本’原本未錯也,何焯藏本乃據(jù)北宋林億?瘫臼殖鴣,則林億刻本亦當未誤也”[1]。這種提法雖有一定的根據(jù),但推測的成分略多。

  要想解決這一問題,需要參考明末清初流傳甚廣的一部字書——張自烈的《正字通》。它的特點之一是語料采擷面廣,《四庫全書總目提要》甚至批評說:“征引繁蕪,頗多舛駁”,但正是《正字通》較為詳盡的引證和注釋為我們今天研究古籍文獻提供了豐富的資料。《正字通·凡例(第十條)》中說:“醫(yī)方雜技諸家,如《靈樞》、《素問》、《物理論》、《本草綱目》、《齊民要術》、《四民月令》、《月令廣義》……并輯采增,附補舊本未備云!边@種增補更為解決古代醫(yī)籍文獻中的某些問題提供了難得的鑰匙。

  《正字通·午集中·疒部》[2]六畫中的“”條說:“,持世切。癡去聲。證有五。秦越人《難經(jīng)》曰:‘督脈為病,脊強而厥’。張仲景《金匱》曰:‘脊強者,五之總名。其證卒口噤,背反張而瘛。諸藥不已,可灸身柱、大椎、陶道!

  對仲景“脊強者,五之總名”條,錢超塵先生[3]進行了考證:“若以仲景《金匱要略》卷一《痙濕暍病脈證》與《玉函》相比較,除下面一條為《金匱要略》所無外,其余各條均

  在《金匱要略》中。這一條是:‘脊強者,五痙之總名,其證卒口噤,背反張而瘛疭,諸藥不已,可灸身柱、大椎、陶道!藯l亦不見唐本、宋本、高本和《脈經(jīng)》!卞X氏上述考證等于說世傳仲景諸書中只有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尚保留此文。因此,《正字通》中所謂“張仲景《金匱》”實指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無疑。

  《正字通》凡12卷,共收單字33539個,并在注文中增加異體字形119個,如此大部頭的字書中的確有可能出現(xiàn)征引舛駁之處。但作為字典例證的引文中有一個絕對不能錯一般也不會錯的字——這就是與字頭相同的那個字。既然所謂“張仲景《金匱》”之“脊強者,五痓之總名”條出現(xiàn)在《正字通》的“痓”條下,因此我們可以比較有把握地說:明末張自烈所看到的《金匱玉函經(jīng)》的“痙”字還誤作“痓”。對于這一點張氏在“”條之末曾予鄭重說明:“考之《說文》,合之以聲,痓乃痙之訛,當定為痙。”

  由此觀之,清初陳世杰不論是基于自己儒學的功底,還是通過閱讀成無己的注文、張自烈的訓解,均能正“”字之訛,從而達到補亡滅誤的目的。

  作者簡介:趙懷舟,男,27歲,醫(yī)師

  參考文獻

  1 趙安民.從“痙”字看《玉函》之流傳.北京中醫(yī)學院學報,1992,15(6):9~11

  2 張自烈.正字通.北京:中國工人出版社,1996.708

  3 錢超塵.傷寒論文獻通考.北京:學苑出版社,1993.98~101


來源:北京中醫(yī)藥大學學報 1999年第5期第22卷 理論研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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